菠萝的海

NANA 01



黎可醒来是在女人的床上,那女人背紧贴着他,白皙的肌肤赤裸裸闯进视线里,大波浪长发散落在雪白的枕头上。他撑起身来看了看四周,像是在酒店的套房里,地上凌乱的散着两个人的衣服,他从床侧下来,径直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镜子里,映出了一张年轻精致的脸,银白色长发及肩,左耳戴着一颗黑钻,矫健的身上纹了几处纹身,英文缩写还有什么飞翔的海鸥,背上一大片看不出的开着花的妖娆纹身。




一双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从他的腰侧拂过,女人的馨香从背后传来,镜子里映出正亲吻着他耳垂的女人,穿着酒店的浴袍,美艳风情,眼神痴迷的看着镜子里黎可的脸说:"真是美丽的脸,男女老少都会很喜欢吧。"




黎可拉下她的手,回到房间里捡起地下的衣服穿起来。




"要走了啊?"女人坐在床边看着黎可弯腰穿衣服。


"嗯。"




女人拿过丢在一边的钱包,掏出一堆钱递给他。黎可看着钱挑了挑眉,还是没有说话,接过钱装进兜里。女人笑眯眯地伸手又摸了一把他的脸,送他到门口说:"下次还会来找木也的,不要忘了我哟。"






黎可出了酒店,外面是灯红酒绿的不夜场大都会。他现在是个从小在日本长大的混血儿,叫羽生黎,二十岁,孤儿,考上学校之后就来了东京,在一所三流的美术大学自供自读,学习一般,晚上在酒吧兼职吧台前调酒,经常逃课来酒吧找客人,酒店套房里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常客之一。




穿过一条崎岖老路,就是他便宜的租房,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周围没什么别的住宅,当然也没有什么商店便利店,因为生活不怎么方便所以租金便宜,但实际房子没有想象中差,虽说是简陋了一点,但胜在宽敞安静。羽生黎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从两年前就一直住在这里,房间里设施齐全,但凌乱的很,这里铺了一堆琴谱,那里摆着一座崭新的钢琴,衣服也是沙发一堆床上一堆,还有几本专业书放在桌子上摊开,另一个角落是画架和一堆颜料用品,还有几张表了框的画放在墙角,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一些大方的客人给他的钱买的。羽生黎不怎么喜欢交际,也不怎么喜欢去学校,大部分时间除了工作就是在房间里琢磨琴谱和画画,大多数时候他是在孤独地弹奏钢琴中度过。父母抛弃,自己一个人寂寞地活了二十年,考上的学校学习的专业不是自己喜欢的却也浑浑噩噩过着,时不时思考一下自己活着的意义,然后发现没有答案,于是就开始一首一首地弹奏自己知道的曲子,强迫自己不要再去胡思乱想。




这个人,患有人类的通病,孤独。




黎可打开冰箱拿了一瓶牛奶喝,在一箱子cd里面随手拿了一张放进机子里。爆裂的鼓声、韵律的贝斯和吉他、劲爆热烈的音乐一下子使整个房间活了起来,突然一个空灵柔美的女声穿透一切地响了起来,和爵士鼓贝斯吉他天衣无缝的合作起来。黎可翻开专辑封面,四个俊男美女的组合视觉效果也十足——Trapnest。




"Travel to the moon……"


黎可走到窗前,看着灯火阑珊的万家住户和影影倬倬的树木,背后音乐依旧在喧闹着世人的孤独。




黎可保持着羽生黎的生活轨迹,除了不再赚取外快之外还收拾了书本去学校按部就班的上课,闲暇时间依旧去酒吧调个酒,回来就在房间里琢磨画画和弹几首曲子,虽然收入不比以前,但颜料宣纸用的倒是很快,周围没有商店,黎可经常穿越老路去买一些生活用品和绘画用品,一来二去和老路周围住户的一些孩子们混得熟悉起来。




有次知道黎可是专业美术学院的学生之后孩子们都拉着黎可给他们画人像,孩子天性好动,黎可也没觉得能够一下子就画好,但没想到孩子们都非常老实的按照自己的动作做着。最后黎可画出的画被孩子们欢呼着签上了名字反而送给了自己。孩子头美里告诉黎可说她们有几个要搬家了,以后就没有人陪着这位看起来很孤单的大哥哥了,所以希望这些画能够陪着黎可,让黎可记得还有她们陪着他。黎可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又画了几副老路的风景图,签了自己的名字,分给了孩子们。




黎可因为老实去学校学画画,私下里也认真钻研技巧方法,还读了很多分析名画作品流派的书,在画画上终于体现出一种勉强能看的"成功"来。只是在平时的作业中还是得到了老师"虽然看起来不错,不过实质上只是商人欣赏的商业画"这样的评价,导致黎可垂头丧气了一阵时间。不过神原秋没有让他丧气太长时间,在意识到好友被打击之后他非常顺其自然的拉着黎可去参加了一个不知名地下乐团在酒吧开的暖场会。只要一看神原秋的打扮就知道他会听什么音乐了——耳朵上少说有五六七八个洞,穿着鼻环,整天晃来晃去的勾搭着男人和女人来买vivienne的衣服首饰和打火机——黎可不出意外地听了一场能够震聋耳朵的朋克摇滚乐。




在快结束的时候神原秋已经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搭讪的女人走掉了,对于带来的好友羽生黎他只是挥挥手就没有了下文。黎可跟着散掉的人群走出酒吧,在零售店买了几盒black devil和卫生纸宣纸,拎着这些东西往自己的小破屋走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在黑暗里拿着土星打火机点烟的孩子。




当时那个孩子穿着一身不怎么合身的西装,叉着腿坐在地上,火焰照亮他的脸庞的时候能很清晰地看见青青紫紫、破掉的嘴唇和肿掉的一只眼睛。但他仿佛不怎么在意自己的遭遇,还在若无其事地享受着烟蒂带来的放松。察觉到黎可打量的眼神之后不甚在意地抬头朝他笑了笑,嘴里说着:"好漂亮的一张脸,你也是混血儿吗?"




他的样子非常年轻,银蓝色的头发之下是一张被打了还能看出精致五官的脸,耳朵上戴了好几个环——像是缩小版的神原秋。黎可被这个想法逗笑,忍不住摇了摇头,但他还是觉得应该引见神原秋看看。




"你不回家吗?"黎可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两分钟就满十一点。




谁知道这一问少年露出了苦恼的神色,"因为无家可归啊!"他摸了摸脸上的青紫,"这个样子真是没办法,凌子小姐也不在,"说着说着他抬头期望的看着黎可,"你会收留我吗?"




黎可想了想老是来他的小破屋蹭住的神原秋,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少年,心想这两个人做的职业也相似,真是不能说这不是个巧合,神原秋看到他也会大吃一惊吧。于是黎可轻易地点了点头,问他:"睡沙发也不介意吗?"




少年有些惊讶地看了黎可一眼,随即笑眯眯地回答说:"完全不介意——"然后他随意扯下了脖子上带着的土星打火机,扔到黎可手里,"这个就先抵押在你那里好啦,这可是限量版的哦——"




黎可打量了一下手里的银色土星打火机,"Vivienne的?"黎可又笑了笑,对少年说,:"你真应该见见神原秋。"




少年用还完好的那只眼笑眯眯地看着黎可,"很识货嘛——神原秋,有机会就见见他啦。"


评论